方青书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男生转身从教室里的多媒体上拿起一把折叠刀，轻轻踢了一脚从刚才开始一直在乱动的编织袋。
“老实点，我要用刀子把这个袋子划开放你出来。被划到你就自认倒霉吧。”
那个编织袋立时不动了，只有不甘心和愤怒的“呜呜”声传出。
“那个袋子里的……不会是霍东同——霍东吧？你是……你是怎么把他装到那个袋子里的？”
这时候，就算是方青书也明白这个袋子里装的十有八九是霍东了。看到这教室里的惨状，林筱姐和王晓月的表现，方青书再天真也能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坦白说，恐惧比愤怒的来势更加猛烈。后怕、庆幸、悔恨，一瞬间数种情绪野火般掠过他的心。他在一瞬间甚至不敢想像，如果那个男生没有阴差阳错地出现在这间教室里，林筱姐究竟会发生什么。他强忍着回过头去安慰林筱姐，重重地报复霍东、甚至后怕地留下眼泪的冲动。他决心像那个男生一样，把今天当成一场虚无，一个噩梦。他知道，这时候不看林筱姐，比胡乱安慰她来得更为妥当。
然而——方青书盯着那个逐渐露出一个人的形体、被仔细划开的编织袋的目光，愤怒得如燃烧的河。方青书平生以来第一次，对某人有了强烈的憎恨。但在这猛烈如虎，咆哮如风的憎恨荆棘之中，又有多少是对他自己怯懦的憎恨，连方青书自己都不清楚。
他在说话时，每个字都要咬住牙关，才不会让声音颤抖得像余震。
“请君入瓮咯。”
那男生说着，瞥了一眼方青书，随即惊讶地张了张嘴。
“你也会露出那副表情啊。你的眼睛里好像流淌着一条燃烧的河，随时要倾泄出来烧掉谁。不过听我一句劝，不要报复他，不要想着报复。让这件事过去的最好方法就是没人再因为这件事打扰到自己的正常生活。”
他说着站起来，从躺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只能露出不甘怯懦眼神的霍东嘴里掏出那块破抹布。
霍东躺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他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脸色更是苍白。他几乎要把胃干呕出来。王晓月不知为何，发出一声掺杂着绝望的哀嚎。方青书看到脸上带伤，头部更是有着血迹狼狈如狗的霍东，心里不免升起一丝怜悯。
“吐够了么？我也没办法，你叫骂得实在太脏了。”
那个男生站直了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霍东。
“……”
霍东像没看见方青书一般，靠着多媒体，勉强地从地上扭起来。他瞥了一眼倒坐在地上的王晓月，嘴唇扭动出一个方青书看不懂的表情。
“那位同学，能不能把手机借给我？”
那个男生对霍东的反应视若不见，反而对方青书搭话。
“好、好的！但是我的手机在霍东手里……”
方青书看着霍东那张狼狈的脸，心中稍稍减轻的恨意又如野火重燃。
那个男生听到方青书的回答，对他点了点头，随即转向霍东。
“霍东，你是这样把她找到这里来的啊。他的手机在哪个兜里？别浪费我的时间。”
霍东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把脸抬起来。他脸上的是看穿一切的笑容。在方青书眼里，那个笑容既令人憎恨，又令人可怜。让人想起被人斥骂，绝地反击的狗。
“你比我阴险一百倍。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学校里还隐藏着你这样的人？喂，那个废物，他借你的手机是为了给我录音。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愿意相信他。”
方青书不卑不亢地说，眼睛里还残留着恨意。他现在也想明白了，那个男生说是林筱姐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方青书虽然没觉得自己聪明过，但很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霍东，你比我想得还要聪明一点。不过，那个录音拿在我手里的确不够……有威胁力。我不想跟你废话，赶紧告诉我手机在哪儿。”
那个男生厌恶地说。
“我懂了。交给那个废物就相当于——”
“闭嘴！霍东，你给我放老实点儿，别让我听到你说那个名字。我是为了让你做口供才把抹布拿出来。你不要逼我再把抹布塞回去。”
方青书清楚地从霍东的脸上看到了恐惧。那个男生怒吼的时候，霍东瑟缩了一下身子，像被淋湿的狗。
他害怕那个男生。这个事实让方青书快慰无比。
“你到底在装什么B啊？我不相信你会不认识她。”
霍东移开了视线，嘴里却不服输地嘟囔着。
“我没有功夫去关心三年级有什么人，一年级的学妹还看不够呢。”
那男生言之凿凿地说着，失去耐心一般直接去搜霍东的身。
方青书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难道他真的不知道林筱姐的名字？可方青书一直认为，像林筱姐这样的美人，是不会有人不认识的。可那个男生干脆利落的语气，却让他不由得怀疑这一点。
霍东也像被他的话噎住了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方青书却注意到，当那个男生靠近霍东时，霍东浑身都紧绷住，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像是看到了蛇的青蛙。
“是这个吧？麻烦你开一下录音。”
那个男生从霍东的裤子口袋里搜出了一个造型朴素的手机，递给了方青书。随即，他转过身，用嘲弄的语气说：
“霍东，你不会不明白你接下来要说什么吧？你要装作不知道我在录音，老老实实地跟我演好这出戏。一次性演完，我们就一拍两散，当没事发生过。我已经说服她不去追究这件事情了，你也可以免去牢狱之灾。不要耍花样，不要存着报复心理，我已经厌倦了你那些小打小闹。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被逼急了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好了——麻烦你录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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